海昏侯刘贺的二十七日皇帝梦：是他的荒淫，还是历史的荒诞？

引子

在西汉历史上，有一位“传奇”皇帝，只做了27日天子，就因荒淫无道而被罢黜，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昏君。这就是汉废帝刘贺。

2011年3月，江西省文物部门接到群众举报，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区大塘坪乡观西村附近山上有一座古代墓葬遭到盗掘，文物部门立刻对该墓葬周边区域进行了考古调查。历时5年多，考古工作者一共勘探约100万平方米，发掘约1万平方米。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2016年3月2日，专家组在北京首都博物馆“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新闻发布会”，确认墓主为第一代海昏侯，汉废帝”刘贺。

历史上，刘贺既做过诸侯王，也被封过列侯，甚至还当过皇帝，最后以“海昏侯”收尾，其经历之精彩秒杀一众网络小说，而其墓穴出土则惊叹世人。

这位只做了27日皇帝的人是如何从一众宗室中当上皇帝的？为何在长安城做天子只有区区27天就被罢黜？真如史书中描绘的那样，是个27天干了1127件荒唐事的荒淫贪玩、不学无术之辈吗……

梦幻般的廿七日：从边缘宗室到一月天子再到废人

刘贺是汉武帝的孙子，在汉武帝的诸多子孙中，其实是一个“边缘化”的人物。这还要从他的奶奶说起。说到刘贺的亲生祖母也是十分有名，暨深受汉武帝宠爱的李夫人，历史上所谓“倾国倾城”说的便是这位。李夫人为汉武帝生下了昌邑王刘髆，刘髆又生了刘贺。

但“刘贺”之所以“边缘化”，也要从身世说起。话说李夫人受宠，李夫人的两个弟弟也跟着飞黄腾达，李家和刘髆周围也聚集了一群党羽，后来大家野心膨胀，丞相刘屈氂带头要推举刘髆当太子，可惜密谋败露，汉武帝大惊，李家落得个灭族的下场，唯一逃脱的只有李夫人弟弟李广利，当时正带兵在匈奴，这位干脆投降了匈奴。这件事发生一年之后，刘髆薨了。刘髆因为受谋逆的牵连早亡，年幼的刘贺便袭了父亲昌邑王的爵位，来到封地，因为曾经涉及“谋反”，刘贺一辈子缩着脑袋当个太平王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汉武帝驾崩以后，刘髆的弟弟刘弗陵，当时虽然才八岁，也顺利上位成为汉昭帝。皇帝年幼，自然需要人辅佐，顾命大臣有霍光、金日磾、桑弘羊、上官桀等下，其中霍光是东汉名将霍去病的弟弟，也是名将卫青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总之也是外戚出身（霍光的故事这里留一个扣子，以后如果有机会单独开文再说，也十分精彩。）出身外戚的霍光对宫廷这一套玩的贼溜，利用燕王刘旦谋反事件，直接干死了其他辅政大臣，赢得了无上的权力，成为大汉帝国的实际掌控者。

然而，汉昭帝21岁驾崩，也没有留下孩子，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经过一番挑选，大将军霍光等奏请上官皇太后发出诏令，征召昌邑王刘贺即刻赴京主持丧礼（至于为什么是刘贺，第二部分分析）。朝廷的玺书说：

“制诏昌邑王：使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征王，乘七乘传诣长安邸。”

刘贺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成了大汉王朝的继承人。

后面的事情就是流水账，虽然我也很想努力研究一下刘贺是怎么个“荒淫”法，我们具体再后面慢慢说：

首先：六月丙寅日，刘贺接受皇帝玺绶，承袭皇帝的尊号，却并未谒见高庙。

其次：刘贺即位十余日，霍光已与张安世谋划废之。

再次：六月癸已日，即刘贺在位第27天，其因荒淫无度、不保社稷而被废为庶人，史称汉废帝。上官太后诏令刘贺回到故地昌邑，赐其汤沐邑两千户。昌邑王国被废除，降为山阳郡。

尾声：汉宣帝执政以后，于元康三年，帝封刘贺为海昏侯。四月，刘贺前往豫章郡海昏县。四年后，刘贺去世。

成也霍光败也霍光：“荒淫”记录后的荒诞真相

有人说，刘贺就是昏君的典型；有人说，刘贺荒淫无道；甚至还有人说，刘贺天生智力有问题。那么，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被推举到皇帝位置上的呢？

我们回到上文，看看汉昭帝死后，霍光的处境。

我们知道，汉昭帝刘弗陵是汉武帝的小儿子，但是汉武帝一共有6个儿子，其它儿子在当时是什么情况呢？

老大是跟卫皇后生的刘据，因为巫蛊之乱死了，无子；老二是跟王夫人生的刘闳，也是很早就死了，无子；老三是跟李姬生的刘旦，因为涉嫌上官桀等人谋反，自杀了；老四也是跟李姬生的刘胥；老五是刘贺的父亲刘髆，；老六就是汉昭帝刘弗陵。

那么我们现在按着号排，最应当排上的是老四刘胥。可是，他跟刘旦是同母兄弟，刘旦当年跟霍光是对头，还记不记得上文说到，霍光除去政治对手，凭借的就是“刘旦谋反”，而且刘旦也因此而死。那么回头想想，如果要是刘旦的亲弟弟刘胥当了皇帝，霍光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当然，霍光在朝廷掌权时间长了，底下人也自然明白，此时就有人建议：自古以来，废长立少的事很多，周文王上面有哥哥，周武王上面也有哥哥，结果哥哥都靠边站了。刘胥虽然论资排辈没问题，但武帝当年就因为他好勇力，多过失，所以不立他，而立昭帝。

有了这个名头，那么继承人就排到了老五家，也就是刘贺头上。一方面，因为排除了老四，也不好再排除老五，另一方面，刘贺当时才十八岁，正在封地夹着尾巴过日子，具体怎么个夹着尾巴法呢？贪玩。对，就是贪玩。那你也许觉得，贪玩算什么？但是请回忆一下上文，刘贺的父亲可是因为谋夺太子之位失败而死的，假如刘贺一个藩王每天文韬武略，那朝廷第一个就得灭了你。所以，贪玩是刘贺的一种生存策略。也正因为这种生存策略，加上年轻，使得霍光产生了一种感觉，感觉刘贺很好控制。

刘贺的出身经历我们讲了很多，这里不再复述。可以知道，刘髆周围是围绕着很多文臣武将的，甚至包括丞相。那么这些人有没有在当年被彻底清除呢？答案是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刘贺来长安上任，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带着执政班底来的，史书上记载，随从官员200余人。请注意汉朝的制度，藩王府里能称为“官”的人，在中央都是有品级有编制的。

刘贺就带着这样的班底上任来了，等到当了天子，刘贺带来的班底自然全部都要提拔，但是朝廷的官员总编制是有限的，这种行为自然会让原来一些在中央的人不满，而其中最不满的要数霍光了，霍光掌权这么多年，什么都是自己说了算，特别是人事方面是有绝对权威的，现在等于给自己找了个真的“上级”，一旦这些人事调动落到实处，朝中就会形成一股忠于刘贺的天子党，毫无疑问，这对他是非常不利的。

矛盾总爆发是在刘贺准备提拔昌邑国相为长乐卫尉的命令下达以后，长乐卫是负责西汉宫廷警卫的核心部队，掌握了这支部队，随时可以发动政变，直接铲除霍光一党，霍光再也忍无可忍。

于是，霍光的党羽动手了，刘贺的“罪状”铺天盖地而来：

让我们看看都是些啥：

比如，来长安的路上抢了两个民女。试想，你要当皇帝了，犯得着么？如果真有两个女的，搞不好自己跟来的。

再比如，偷偷在宫廷内搞鸡肉吃。请问汉朝哪条法律不让吃鸡肉？

还有，刘贺驾着皇帝出行时专用的车马，车上蒙着虎皮，插着鸾旗，驱车跑到北宫、桂宫，追野猪，斗老虎。哇靠，北宫、桂宫本来就是皇帝狩猎的地方，而且这种狩猎是有军事训练和礼仪性质的。

诸如此类您还可以找到很多，其中最严重的，刘贺接受皇帝玺印以来的二十七天中，派出的使者往来不绝，拿着符节向各个官署下达诏令，征索物品，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起。好吧，您算算，27天搞1127条诏令，这行政效率，简直是中国封建社会首当其中。

仔细想想，刘贺的“荒淫”都是那么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的并不是刘贺，而是那些上奏的大臣，以及后世的史书。

但是朝廷不是菜市场，即便是这样，也就是一堆口水，真正致命的杀着，霍光早在一个月前就埋伏下了。

记不记得第一部分，我记录刘贺登基时候，有这么一句话：“没有拜太庙”。请问，新皇帝拜太庙是谁安排？当然是需要霍光安排，所以这句话正确理解是，霍光没有安排新皇帝拜太庙。也许，当霍光看到刘贺随员名单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这样的准备。

是的，如你所想，新皇帝没有拜太庙，基本上属于程序不合法，再加上大家一通炮轰，刘贺的皇帝自然没得当了。更为关键的是，刘贺除了这200亲信一无所有，长安的政治军事仍然还在霍光的掌控之中。最终，刘贺被贬，他的200亲信夺权失败，命丧长安。

这是我对霍光的一点揣测么？并不是，因为霍光后面又搞了一台类似的事情，就是找到了汉武帝的曾孙，传奇皇帝汉宣帝刘病己（刘询），从市井之中找了一位隔辈的孩子当了皇帝，为什么，一句话，好控制。而且刘病己比刘贺更纯洁，霍光觉得市井中长大的，你总不能再有200人的班底了吧？

当然，这次也是错觉！

因为有刘贺的前车之鉴，汉宣帝上来当然是当霍光的乖宝宝，但是刘病己年轻，霍光年长，直到熬死了霍光，刘病己才露出獠牙，对霍光集团进行了彻底的政治反攻和清算。（刘询的故事，也留一个口子，以后单独开文。）

晚年的期盼和反思

说到这里，刘贺的故事基本完结了。因为他是当过皇帝，而且和霍光玩过一把的人，所以即便后来他装疯卖傻，汉宣帝依然是对他进行了严密的监视和提防，并把他远远打发到了江西南昌，在东汉时期，江南尚未大规模开发，这里已经十分远离当时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

海昏侯墓中出土了大量的黄金，从铭文和资料看，都是准备进贡给汉宣帝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自己就挂了，更也许是汉宣帝并不买账。

话说当时刘贺准备更换长乐卫尉的时候，他的随从郎中令龚遂哭着求安乐他劝谏刘贺，赶紧收回成命。明眼人都知道，刘贺虽然有自己的班底，虽然朝堂上总有人不服霍光，但是皇帝屁股还不算坐稳，这样子明目张胆的来，不是逼迫霍光动手么？后来龚遂又建议刘贺放逐昌邑旧臣，做一个不对权利有企图的姿态给霍光看，霍光其实也算正人君子，不一定把刘贺怎么样。但是，都被刘贺否决了。

那么刘贺有没有什么其它打算呢？当他的200名班底临刑前，就有人高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这里我们似乎隐约感觉到，刘贺也许准备了对霍光的政变或者斩首行动，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也许这也是最终激怒霍光的关键。

至于这27天里，双方怎样斗智斗勇，我们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做一些合理推测，而后来的历史，留给我们的只是27天干了千多件坏事的“破坏王”刘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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